離高考還剩一個多月了，星期六的晚上是程澈爺爺的壽宴，他跟周舟商量了一下，周舟覺得自己還是先不出席比較好，一方面是周舟除了程宴之外沒有見過程家的其他人，這麽突然出現他會有點不自然，另一方面，周舟覺得自己的發情期好像要來了，他這幾天總是隱隱有這種預感，所以不太敢去太熱鬧的地方，不過他沒和程澈說，只是讓程澈吃完飯以後再陪陪爺爺，別立刻就想著要回來。

他的囑咐程澈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最後在周舟捏著他的臉問他到底聽沒聽到的時候，程澈淡淡地回答：“爺爺知道我是回來陪他的孫媳婦，會樂意讓我先走的。”

周舟：“一天不說騷話你嘴巴癢是嗎？”

程澈的手往下去摸周舟的大腿，回答：“我嘴巴不癢，不知道你的癢不癢。”

周舟：“我懷疑你在搞黃色，證據充分。”

星期六那天程澈一天都不在家，因為是爺爺的壽辰，很多平常見不到的親戚朋友會在白天的時候先過來，程澈作為家裏的長孫，少不了要出面招待。

程宴仗著自己是小兒子，上心的程度還不如程澈這個小孫子，他周六早上有一節課，於是幹脆說自己一天都要忙，到時候來酒店吃個晚飯就行了。

他跟程澈這麽說完以後轉頭就給周橋發微信說寶貝今天來接你下班哦。

周橋正在加班，回覆：滾。

程澈在爺爺的宅子裏被一群親朋圍著不肯放，忙到頭暈之餘還要抽空去陽臺給周舟發微信問他有沒有好好學習。

周舟：你這麽隔幾分鐘發一條微信我就是想好好學習也不能啊。

程澈笑了笑：乖，晚上我早點回來，給你帶吃的。

周舟：你忙你的就好啦，我自己會叫外賣的，別打擾我學習了，下了。

程澈笑著把手機放回口袋裏，進了屋子繼續跟客人們周旋。

傍晚的時候，程宴出發去酒店，周橋還在加班，據說晚上還有個會，她讓程宴趕緊去酒店，別他媽想著約會，她今天沒空。

程宴在微信上沒臉沒皮地騷擾了周橋一會兒，跟她約好吃完飯以後去公司接她。

他走出實驗樓，擡頭看著天空，陽光被一層灰蒙蒙的厚雲蒙著，只露出隱隱的亮色，低沈熱悶，讓人從裏到外都覺得不痛快，多看幾秒就覺得要呼吸不過來。

“要下暴雨了。”程宴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他打開車門上了車。

周舟是在洗完澡踏出浴室的時候覺得不對勁的，他洗澡之前就覺得渾身悶熱，還以為是天氣的原因，所以早早地就去洗澡了，直到他擦著頭發走出來，才意識到自己好像發情了。

不是好像，是真的發情了。

他在幾秒鐘的時間裏就站不穩了，要靠手扶著墻才能走動，身體裏的血液像是飛快地被燃沸了，整個人好像被一盆滾燙的水從頭淋到腳，呼吸都困難。

這次發情來得猛烈又突然，較之分化時那場更讓周舟猝不及防，強效抑制劑的副作用在此刻展現得徹底，周舟還沒有挪到自己的房間就已經支撐不住跪倒在地了。

剛洗完澡的身體迅速被汗水浸濕，房間裏殘餘的清酒薄荷信息素像是瞬間圍困而來的一把烈火，把周舟本就敏感的身體燃到極致，他徒勞地喘著氣，像是被暴曬在烈日下的一條魚，擱淺在沙灘上，意識都難以支撐。

手機在洗澡前被他扔在床上，周舟咬著牙支起身，費勁地往床邊爬去。

渾身都在發抖，周舟的眼前一片模糊，腦子裏嗡嗡作響，他仰在床邊大口地抽氣，伸出手在床上漫無目的地摸索，褲子已經濕了一片，身體裏的空虛感強烈到恐怖，直到程澈放在床邊的睡衣被他碰落，掉在他的脖子上，睡衣上清晰的alpha信息素成為了導火線的最後一厘米，在此之後，周舟終於望著朦朧視線裏的吊燈嗚咽出聲，他把睡衣咬在嘴裏，神志幾近崩潰，在失守的最後一刻終於摸到了手機。

周舟抹了一把眼淚，撥通了緊急聯系人的號碼。

從來沒有覺得等待的這幾秒這樣漫長，周舟咬著睡衣攥緊手機，生怕自己意識模糊聽不到程澈的聲音。

電話被接通了。

“程澈……程澈……”周舟雙唇發抖地松開已經被他咬濕的睡衣，不成語句地迫切開口，“我發情了……你快……”

“你發情了？”

周舟一楞，像是當頭被一根棍子狠狠地砸了一下，他喘著氣再沒辦法講話。

這個聲音他知道的，是在食堂潑自己菜的那個beta，周舟始終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但卻記得他的聲音，也清楚當時是他找人堵的自己。

為什麽……他會接起程澈的電話……

“你發情了啊。”蘇晗的聲音帶著笑意，“可是程澈現在沒空理你了。”

周舟的腦子裏全是轟鳴聲，夾雜著自己重到恐怖的心跳，他聽見電話那頭窸窣了一陣，然後傳來程澈的喘息聲，似乎是咬著嘴唇的，鼻子裏輕哼出幾聲氣音。

那喘息聲周舟太熟悉了，它意味著什麽周舟也很清楚。

“不……不……”像是在墜崖之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信賴的人站在崖邊冷眼圍觀，周舟的眼淚流得更兇，他混沌的大腦已經沒有辦法多去思考，手機從手裏滑落，周舟絕望地縮起身子，他的身體已經到了驚潰的臨界點，意識被發情熱和手機裏的現實攪成空白，心臟越跳越疼，整個人像是被按在沸水裏，周身全是沒有實感的滾燙液體，一層又一層地淹沒過來，找不到逃脫的盡頭。

這是周舟從分化之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發情，說過一定會在他身邊，會一直陪著他的程澈，他的電話被另一個beta接了起來。

“真是可憐啊……發情很難受吧？”蘇晗的聲音從手機裏斷斷續續地傳到周舟的耳中，像是蛇吐信子的嘶嘶聲，“你自己熬一下吧，實在不行，打抑制劑啊。”

然後電話被掛掉了，切回到鎖屏界面，壁紙是周舟和程澈的合照，是某天晚上周舟拉著程澈一起照的，他笑嘻嘻地摟住程澈的脖子，兩個人穿著睡衣貼臉貼地照了一張。

周舟的嘴唇已經被他自己咬出了血，他牙關發顫地哽咽著：“程澈……你混蛋……”

那些“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會一直陪著你”的承諾此刻像是罪咒一樣縈繞在周舟虛惘的腦海裏，來來去去都是熟悉的聲音和面容。

程澈，程澈，全部都是程澈。

可是程澈，你為什麽不在啊。

你去哪裏了，你說過會陪著我的，是你自己答應的，會一直陪著我的。

騙子。

蒙黑的天空突然劃過一道刺目的閃電，兩秒之後，沈悶的雷聲自遠處響起，像是囤積了萬噸的雲終於漏下一個洞般，暴雨瞬間洶湧而至，漸漸密集地撞擊在窗戶上，掩蓋住了房間裏周舟痛而難耐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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